千纸鹤被施了魔法,沿折叠的纹路延展,像铺开的白纱裙。
——正文——
01
一只精巧的千纸鹤,从少年修长的手指飞出,飞过透明的宾斯教授,飞过一个个神游天外的同学头顶,飞过一排排漆黑发亮的课桌,落到他毫无防备的掌心。
哈利朝隔着过道的同排位置望了一眼。
德拉科勾起一抹坏笑。
千纸鹤被施了魔法,沿折叠的纹路延展,像铺开的白纱裙,露出花里花俏的水彩画。
茫茫碧波荡漾,一轮高挂圆玉,投下的光辉如银闪耀,海上月影飘忽不定。
这是什么意思?狼人?诅咒我淹死不成?
他的疑惑茫然把德拉科逗笑了,挑衅的表情不加掩饰,趾高气昂。
幼稚!
他再次瞥了眼德拉科那洋洋得意的五官组成的俊俏的脸,明明长得如此一副好皮相,平日怎么总是跟他作对?把精力花在可爱学妹上不好吗?
赫敏抬头无意看到纸片,瞪大眼睛,流露出不可思议。
哈利不解,“你知道马尔福是什么意思吗?”
赫敏似乎是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,“不是很确定。”
“骂我?”
赫敏摇头,沉思了一会儿,不知道是在考虑画的意义还是在考虑是否告诉哈利。
“海上月是天上月。”她低声说。
02
最后的余晖从开着的小窗泄入,在高大木柜上的精美书脊上一一滑过,昭示光阴的流逝。
哈利在图书馆度过了与论文相伴的下午。
疲劳之余想打个盹,慵懒的目光越过奋笔疾书的赫敏,看到一个无所事事的身影。
骨节分明的手托住瘦削的下巴,小指尖抵住柔软的下唇,低垂的眼望向窗外的黄昏,光线柔和了侧脸。
马尔福看过来了!
哈利来不及转眼,与揶揄的视线撞了个正着。
德拉科做口型,慢动作,他看得一清二楚:入——迷——了——?
他愤恨地回:想——得——美——!
德拉科笑得一脸灿烂,细笔杆在细长指尖灵活旋转,沐浴在余晖的脸闪闪发光。
「海上月是天上月。」
又想起来了,真是莫名奇妙!
“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?”哈利追问赫敏。
她含含糊糊,避重就轻,“是东方的一句诗。”
东方和诗?他没怎么接触过,只有落叶纷纷扬,美人常戚戚的粗浅印象。
“你去问秋嘛。”
03
秋的反应和赫敏如出一辙,只是怪异地笑着,打发他,“你自己去找图书馆找呀。”
他走去东方文学区,书库浩瀚如海。翻过一本又一本古诗集,寻找一句不知出处的诗无异于大海捞针。
04
池子上方飘满了五彩缤纷的泡沫。
哈利把身子浸入温热的水中,缓解魁地奇训练带来的疲惫。
“波特,难道你不知道这间浴室只有级长能进来么?”
站在池边的德拉科双手抱臂,只批了一件浴袍,裸露的胸肌在氤氲的水气中模糊露影。
哈利白了他一眼,潜入水中。
扑通——另一个人也下来了。
哈利本能地朝远离德拉科的方向游,一双手臂伸了过来,抓住了他的小腿,两人纷纷浸没在水底。
水质透明至清,两具几近成熟的赤//裸的躯体一览无余,健康的手臂紧紧纠缠在一起,双方死命憋住气,默契地开始一场肺活量的斗争。
德拉科在水底如同一条狡猾的鱼,小腹微微紧绷,有力的长腿一勾,整个人黏在了哈利身上。
十秒?三十秒?一分钟?
哈利猛地窜上水面,大力呼吸,不料热气反而助长了他的燥热。
马尔福随后升上来,哈哈大笑,“波特,你输了。”
“你作弊!”
“那再来。”
不需再言语,两人同时潜入水底。
哈利在德拉科凑过来时就感受到了异乎寻常的热量,嘴上传来出乎意料的触感,哈利愣住了,德拉科的唇和想象中一样柔软。
舌尖舔舐唇缝。
他用力蹬腿,狼狈地爬上岸。德拉科仍站在水池中,幽幽的眼神像钉子一样。
“你明白我的意思了?”他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
哈利低头抓起衣物,迅速换好。
德拉科说,“你撒谎。”
哈利夺门而出,从未有过的狼狈。
05
德拉科不再骚扰他了。
无论是回答不了斯内普刁难的问题,还是不小心从扫帚上摔个狗吃屎,亦或是夜游被费奇抓住关禁闭,他都不会被嘲笑了。
那些陈词滥调,那张狞笑的脸,那些顽劣的把戏,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。赫敏曾揶揄他,如果把马尔福比作点点星火,他就是暴躁易燃的干柴。现在情况不同了,他觉得了无生趣是怎么回事?
眼神撞到时,德拉科像是碰到病毒一样,率先把头转过去。
他忍。
半路碰到,德拉科转身就走。
他忍。
德拉科把头枕在帕金森腿上。
他忍……
德拉科贴上帕金森的脸。
他……不能忍了!
噼里啪啦——是碟子撞击瓷砖的声音。
大礼堂中的众人停下手中刀叉,目送哈利愤然离席,留下袍角翻飞的背影。
一个人追了出去。
喧哗声骤起。
马尔福在追波特耶……
斯莱特林的潘西,格兰芬多的赫敏,拉文劳克的秋,彼此望了一眼,眼中满是笑意。
终于起效了。
06
奔跑,奔跑,身体在燃烧。
“哈利,停下——”
跑过迂回长廊,跑过嬉戏画像,跑过哭泣的桃金娘。
“我可以解释——”
魁地奇训练出来的耐力排上用场了,德拉科被他甩在身后,疾呼愈来愈远。他从来没有用脚步丈量过,原来霍格沃兹这么大,追逐似乎不能停止。
前方的圆柱后有一个人影,是罗恩。
他还没呼救,罗恩便用大嗓门暴露了所有。
“我找到哈利了,他在这里,六楼——!”
后方再次传来脚步声,不是德拉科,布雷斯喘着气,壮士般挡在楼梯口。
“波特……呼……你跑不了了。”
操,到底怎么回事!
脚步停不下来,他狼狈地急转弯,欲拐进岔道,堪堪摔倒在地,猛地爬起,却撞进一人怀里,心脏扑通扑通,似要突破薄薄的肌层。
德拉科的热气,心跳,歉意,通过箍在背后的手臂,一一传达。
“对不起,是格兰杰出的主意,她告诉我只有这样才能……”
“闭嘴闭嘴!”哈利捂住脸。叛徒!一群叛徒!
“我和潘西只是演戏……”
“吃屎啊你!”哈利挣扎。
“是张秋给了我那句诗,因为我担心太直白,你会被吓到。”德拉科摩挲他滚烫的脸。
……是谁在浴室强吻我来着……?
“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?”
“托马斯告诉我你每次训练完都要泡澡,于是我托赛德里克告诉你级长洗浴室的事。”
哈利咬牙切齿,“还有?”
“高尔守在门外,你一进浴室,他就跑来通知我。所以我才——”
哈利泄力了,瘫软在地上。
“还有一件你不知道,说了不许生气——”德拉科沉吟,撇了他一眼,“你是傲娇。”
“没有!”
“你也喜欢我。”
“没有!”
“还说你不是傲娇?”
“……”
07
终于来到这一天。
千纸鹤又启航了,飞过被撒尽狗粮的单身人士,飞过面露老阿姨般微笑的赫敏,飞过一脸欣慰的潘西,落入宽大的掌心。
德拉科小心翼翼展开折纸,只有寥寥几笔的简笔画。
滑稽的小人张牙舞爪,不正是嚣张跋扈的他么?
德拉科转头看千纸鹤的主人,两人会心一笑。
海上月是天上月。
哈利终于给出回应——
眼前人是心上人。
——完——
海上月是天上月,眼前人是心上人。向来心是看客心,奈何人是剧中人。——张爱玲